Eighth✵ 厄除┆夕彥

 

　　抱著一疊文件來到輔導長室前，夕彥空出一手輕叩房門。

　　沒反應。正猶豫著要不要再敲一次門，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引起他的注意。

 

　　一與來人對上眼，他隨即行了記軍禮，好掩去剛才一瞬的遲疑。「綾戶少尉。」

　　「……泉上等。」對方咬字異常清晰地唸著，慢慢走到夕彥面前。跟班數人也在此時不甚明顯地各別站位，封了去路。

 

　　「我該說恭喜你通過試驗嗎？看來你是下了在十紋站穩腳步的決心啊，泉。」綾戶逼近一步，冷聲說道：「我再說一次，肩負守護帝都重大使命的十紋不是你這種人有資格待的地方……聽清楚了沒有？」

 

　　夕彥面無表情，沒有回答。唯一有變化的，只有原先直視著對方的目光緩緩移至門上的名牌而已。

　　綾戶見狀嘖了一聲，狠瞪他一眼，似乎也發現輔導長室門口並不是什麼適合對峙的地點。

 

　　等綾戶率眾離去，夕彥壓下嘆息，又敲了一次門。這回雖然沒出什麼事……裡面的長官會不會聽到卻很難說。

 

 

十紋 ❀･*:.｡春見河蘇

 

　　先是從門外傳來了紛雜的腳步聲與交談聲，等前者離去，緊接而至的則是敲門聲。張眼看了一下時鐘，剛好是整點。要不是這間輔導長室本就屬於自己管轄，差點還以為這是什麼軍事重地，而剛才則是憲兵在交接呢。

 

　　被這麼一吵倒也睡不著了，於是抹了抹臉，從沙發上坐直身子，深吸一口氣後方應道，「－－請進。」

 

 

Eighth✵ 厄除┆夕彥

 

　　這次有回應了，夕彥於是推闥入內。原本打算步至辦公桌前再向長官說明事由的，不料剛踩進去就幾乎再找不到地方落腳，他愣了一下，只得停在門口近處。只見滿室高低起伏的崎嶇地形俱由散亂四處的文件紙堆構成，而春見中尉人不在桌前，在沙發上。

 

　　「……抱歉、打斷了中尉休憩。」夕彥對沙發上的河蘇行了個禮，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。「這是檔案室讓我送過來的，中尉申請的報告副本……請問放哪裡好呢？」

 

 

十紋 ❀･*:.｡春見河蘇

 

　　「嗯－－果然找不到地方可以放嗎？」由於鄰近門口的矮桌上，也早就堆滿了檔案文件，加上對方應該一時之間也找不到自由穿梭在副本間的途徑。要是逼他走過來，甚至因此撞倒已經堆好的那些資料也不好。於是只好自行起身，「稍等一下吧，我這就走過去。」

 

 

Eighth✵ 厄除┆夕彥

 

　　「好、好的，勞煩中尉了。」見對方站起，夕彥也就放棄找路過去的念頭（以及途中不能碰倒任何文件的困難級挑戰），聽話地原位等待。

 

　　仔細一瞧，這片紙堆丘陵雖看似雜亂，但擺放的樣子好像也有某種規則……想到這，夕彥趕忙把目光拉回長官身上以免失禮。他發現自己正藉著亂中尋序來分心－－綾戶的出現對自己造成的影響似乎比想像中還大。莫名其妙。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找碴了，為何自己還會這麼在意呢。夕彥深吸一口氣，試著放鬆緊繃的肩膀。

 

 

十紋 ❀･*:.｡春見河蘇

 

　　穿過那些堆疊的文件後，來到泉面前，接過他手中的檔案副本，稍微翻看了一下，確認是自己調閱的那些便疊妥收下。

　　正打算道謝時，發現對方的臉色好像不太尋常，於是忍不住詢問，「怎麼了嗎？該不會和剛才那個憲兵交接－－啊、不是，和外面的喧鬧聲有關係吧？」 

 

 

Eighth✵ 厄除┆夕彥

 

　　「憲兵、呃、那是……」被河蘇這麼一問，夕彥微微地僵了一下。果然吵到了長官－－而且還是休憩中的長官……比起為沒能藏住情緒而動搖，這事更讓他不安。剛才的場面雖然非他所能控制，但畢竟算是他招來的。夕彥含帶歉意地垂下視線。「說來慚愧，是我未能平順處理與前輩之間的摩擦所致……給您聽見了，真的很抱歉。」

 

 

十紋 ❀･*:.｡春見河蘇

 

　　雖然自己的確是有起床氣的個性，但客觀來說，並不是很在意被對方吵醒的這回事。畢竟現在是白天，同時也是執勤時間，有人經過門外、大聲交談，甚至敲門問事，這都相當合理。讓自己覺得不合理的是，在可能有長官出面關切的輔導長室外竟然起了衝突，感覺肇事者似乎把私人恩怨放得比被上級關切更重要。

 

　　決定先從根源性的問題問起，「對方為什麼找你麻煩呢？感覺泉上等也不像會蓄意惹事的人，或者說、不像我這樣散漫得容易引人不快呢。」

 

 

Eighth✵ 厄除┆夕彥

 

　　「……」沉默了一會，夕彥吁出一聲頗有自嘲意味的氣音，原本不太自然的神色也在同時隱去。

　　水面已恢復平靜，至少表面上是如此。他重新抬起目光，微笑說：「感謝中尉關心，只是點誤會，不要緊的。不過……有個疑問想請中尉解惑，啊、我的意思是，您方便的話。」

 

 

十紋 ❀･*:.｡春見河蘇

 

　　感覺得出對方有所隱瞞，不過想一想，的確，彼此交情還沒到那個份上，沒有告訴自己的必要。加上自己最近狀況也不好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泉上等迴避話題的反應，倒是意外幫上忙了。

 

　　衝著對方沒有多給自己添事忙的份上，難得不多考慮地答應了，「啊啊、如果我知道答案的話，這裡很樂意回答喔。

 

 

Eighth✵ 厄除┆夕彥

 

　　「感謝中尉，那麼……在您看來，」夕彥認真問道，「所謂待在十紋的『資格』……究竟是什麼呢？」

　　這問題也許嫌唐突了些，但想起綾戶時常掛在嘴上的詞，他不禁跟著在意起來。眼前的春見中尉是比他資深得多的前輩，在軍中作為輔導長也有一定的名聲，想必見多識廣，因此他很想知道對方的想法。

 

 

十紋 ❀･*:.｡春見河蘇

 

　　「資格？」突然被這麼問了，一時之間自己也答不上來。歪了歪頭，稍微思考了一陣，「嘛、雖然由我來回答可能沒什麼說服力……但我認為，要是泉上等加入十紋是出於個人意志，那就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了。只要有好好地去做，這樣不就可以了嗎？」

 

　　雙手抱臂，一提到這話題，頓時想起自己在成長過程中曾遇過的一些狀況。例如曾被同村的村人譏笑只具備一半天邪鬼血統，根本不應該被視為母親大人的接班人。於是，話匣子忍不住打開來了，「有些人可能因為身家背景或努力程度超越一般人，而擅自在心中設下了『資格』這種東西呢。我不認為制定這些是壞事，能透過一個不變的基準，客觀地審己度人也不錯。但要是反而讓所謂的『資格』限制自己或旁人成長的可能性－－嗯，這麼說吧？」

 

　　「因為太在意所謂的『資格』，導致自己失去了好好欣賞人己各自優劣的能力，甚至變得尖酸刻薄、患得患失的話……那就，反而被沒必要的準則綁手綁腳了喔？也變相使自己無法從別人身上學到自身所欠缺的東西呢。」 說到這裡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得有點多，於是稍微打停，「－－喔呀、抱歉呢，說了一堆自以為是的發言。不過我認為，現在的時代已經逐漸在打破社會上的階級和地位了，也就是說，不平等的限制越來越少了喔。所以不管做什麼事、從事什麼行業，只要不犯法的話，人人都有『資格』不是嗎？」

 

 

Eighth✵ 厄除┆夕彥

 

　　聽完河蘇一席話，夕彥先是略略吃驚，而後從思索的神情中淺淺浮現些許笑意。

 

　　人人都有資格，或許也意味著：資格的有無，最終仍是由自己來定奪吧？然而，一旦囿於形式上的、甚至自我認定上的資格，它就不再是審視事物的一把尺，而會是蒙住雙眼的布條，阻礙自己看見應是顯而易見的事實，即使事實伸手可及。就像綾戶，就像為此煩心的自己……

 

　　「……總覺得，有被檔案室的前輩攔下來交代要將文件送至中尉手中，真是太好了呢。」片刻後，他輕快地說，和不久前那迴避的、在推拒同時保持禮貌的微笑不同，這回少了凝重，倒多了幾分符合年紀的朝氣。

 

 

十紋 ❀･*:.｡春見河蘇 

 

　　「別這麼說，和有煩惱的人相談，這本來就是我的職責範圍呢。」笑著搖了搖手，表示這自己只是盡了身為輔導長的責任。雖然不知道資格之有無對泉上等來說，究竟足以造成什麼樣的影響，但透過回答對方的這個程序，自己好像也稍微釐清一些頭緒了。

 

　　資格是由旁人擅定的，就像高層要決定符合哪些條件如何才能升遷，這兩種狀況其實都是一樣的。

 

　　對自己來說，身為厄除最快樂的一件事，本就不是升官，而是能夠透過自己的能力，給予需要的人類或怪異幫忙，並為他們解決煩惱。如果能在完成這些之後，獲得適當的獎勵和升遷，那當然很好；但要是不能，至少自己也沒因為把任務給搞砸，而從目前的位置上突然被驅離嘛！這樣的話，升遷只是早晚的事，不用想得太複雜也沒關係。

 

　　這麼一想，心中頓時撥雲見日。

　　再看到對方臉上那少了幾分拘謹的笑容，總覺得彼此似乎在不經意的情況下，意外幫上對方的忙了呢。

 

 

Eighth✵ 厄除┆夕彥

 

　　「中尉的話，我回去會好好想想的。」再度欠身表達耽誤對方時間的歉意與對方願意解答的謝意後，夕彥這才一行禮退出輔導長室，並依照來時的狀態輕輕帶上了門。

 

 

十紋 ❀･*:.｡春見河蘇 

 

　　朝對方離開的方向揮了揮手，由於心中陰霾一掃而空，自己也變得有點精神了。看向陳置於室內的、那些如山高的檔案，心想既然都看得差不多了，也該找個時間把這些東西慢慢挪出去了呢。

 

　　畢竟這樣也比較符合，已經把鬱塞在心中的負面念頭清理殆盡的心情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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